关于我和病魔战斗的这件惨事
只要你仍然能把你母亲的血亲居住的那个地方称为家,伏地魔就不能接触或伤害你。他使你母亲流了血,但这血在你和她姐姐身上继续流淌着。她的血变成了你的庇护所。你每年只需回去一次,但只要你仍然可以称它为家,你在那里时他就不能伤害你。你姨妈知道这一点。我在那封跟你一起留在她家门口的信里讲了我做的事情。她知道收留你就会保证你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活着。
——阿不思·邓布利多
1.魔咒
我曾是个地道的哈利波特迷,上学时每年寒暑假都会把一本一本凑的套书翻看一遍,对书里的很多细节都有记忆。工作后,每次年关抢回家的火车票却不得时,常考虑不回去过年的方案。这时候邓布利多的这段话就会在我脑海里闪回,瞬间让我有一种必须要回家躲避伏地魔追杀、带领大家绝地反击的主角式使命感。
工作10多年了,无论回家的过程多波折,我始终延续着从出生开始的、在家里过春节的传统。
但是2021年的春节,因为疫情在冬天突然加重,为了响应号召就地过年(我妈嫌弃地让我别回去了),我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年。
然后,彷佛古老的魔法符咒被打破失效了一般,在大年初四,我妈摔倒脊椎骨裂,要卧床4个月;也是春节那几天,我的下腰开始隐隐作痛。
2.腰肌劳损
开始的隐隐作痛我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腰腹力量不足,于是隔三差五的跑到健身房撸铁。
后来在一次走路大概半个小时后,左下腰疼得实在走不动路,我意识到似乎有点严重。挂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中医院的骨科专家号,叫号、简单问询、拍x光片、再等待叫号。老大夫看了看我的片,问我哪里痛,然后得出了脊椎生理弯曲变直的结论:“问题不大,办个健身卡,运动去”。
我一脸轻松,开开心心的抱着他开的一堆药回了家。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无论运动还是不运动,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从前还能走路一段时间才会疼,现在变成了走路10分钟左右就疼得走不了,必须坐个三五分钟。然后恢复如初,再如此反复。
我挂了第二家——中日友好医院骨科的专家号。带着片子我跑过去,老大夫x光片看了几眼,问了我哪里痛,得出了和第一个大夫同样的结论——锻炼去。
本来两个老专家得出同样的结论,这事儿应该定了。然而在我表示走路几分钟就痛得走不了,应该怎么锻炼时,这位老专家给出了让我瞠目结舌的解释——“痛是主观的,每个人的忍耐度不同”。合着我痛得走不了路是我忍耐力不行。老专家看我一脸茫然,表示可以给我开一个ct进一步查一下:“但是没有必要”。
3.梨状肌综合症
我拿着排到一个月以后的ct的缴费收据,有点不知该怎么熬过这一个月。虽然躺着坐着都不痛,但是走路几分钟就疼得走不了路还是很折磨的。有一种“原本续航一天的iphone因为老化电量百分比几秒钟一掉”的痛苦。
其实自己也在网上反复搜类似的症状,第一个结论永远都是腰间盘突出。因为症状描述得实在很像,一旦确诊,那将会是一个漫长的治疗过程。我不愿相信会是这样,虽然两位专家的结论让我质疑,我也不愿意接受这就是腰间盘突出的症状,于是往下翻了几页,我发现了类似“不要被腰间盘突出误诊,你可能是梨状肌综合症”这样的发言。于是我按“梨状肌综合症”的关键词搜索,越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病。比如他重要的判定依据就是平躺在床上伸直并抬起患侧的腿,如果低于60度出现疼痛,是梨状肌综合症;反之则是腰间盘突出。
我很欣喜,因为这个综合症的治疗似乎很容易,只需正确做出拉伸动作并找到康复中心的理疗师帮忙放松梨状肌就可以解决。于是我每天在床上做出各种羞耻的拉伸动作,似乎有所好转,却又在一次次的症状出现时被现实所击倒。
4.针刀
走进东城中医院时,我心里已经有些倦怠,是抱着“也许这个大夫能看好去试试”的心态才按时挂号的。相比前两个大夫,这位大夫看的相当认真。让我做出各种姿势,还按我的腰椎确认。我顿时心生好感,看到了治愈、至少是确诊的希望。
“去缴费拍个ct吧,这样看得更准确些”,我心里咯噔一下:“大夫,要等多久才能拍啊”
“半小时”
我开心的抱着片子回来,大夫看完直接确诊“腰间盘突出压迫神经,一周打一次针,打3到5针就好了”。
我一听只要打针就能好,觉得真是神医在世。屁颠屁颠的在他递给我的两张纸上按他的指示签了字,连看都没看。脑子里完全没想过为什么打针还要签字。
于是我就躺在了手术室。
“大夫,为什么打针还要先打麻药?”
“怕你疼。”
“打麻药本身不就是打针吗?我干嘛要挨两下?”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做了针刀,即使打了麻药,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一把刀在我的身体里划来划去。下手术台时,那大夫和护士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心虚的问我疼不疼。我说疼。我感觉大夫好像都出汗了,紧张的问我哪里疼,怎么个疼法。我说牙疼。大夫和护士白了我一眼,说腰不疼就行要再来几次回去别老坐着不然可能更严重。
虽然下腰真的不疼了两天,但是在我搜了什么是针刀以及两天后疼痛又回来时,我决定再也不去做了。
这是一场电信诈骗式的治疗案例,我自我总结到。
5.推拿
我按照自我总结的“梨状肌综合症”,去对症挂号。于是这次我又站在了北医三院运动损伤科的大夫面前,还是个女大夫。
“你什么症状?”
“左下腰痛,走路几分钟就痛得走不了路,坐一会儿就好。”
“骶髂关节炎,给你开点药,你去找个中医大夫做推拿,下一个!”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在中国看病不用排那么久。
绕了一圈,我又回到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中医院推拿科。
“你怎么了”
“blablabla...”
“我给你按按试试,3到5次后如果没有明显改善,你再去挂别的科试试”
“我看了4家医院了,给了我3个结果,我该听谁的。”
“你这个呀”大夫说。
“咔擦”骨头说。
“北医三院这个诊断”大夫说。
“咔擦”骨头说。
“应该是对的”大夫说。
“咔擦”骨头说。
“是不是梨状肌综合症”我问。
“你还知道这个,就是”
“那为什么我按照网上教的拉伸没有明显改善”
“因为你这个时间太久了,导致你平时走路姿势变形,骶髂错位,单纯的拉伸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
6.腰间盘突出
推拿了5次依然没有改善,我已经灰心得没有继续治疗下去的动力了。我的工作经常要排查诊断定位复现问题,然后解决它,这是一个很痛苦却也很痛快的过程。但是治病,迟迟不能定位问题,更不能短期内解决问题,这就让我很泄气。更重要的是,看得越多的医生,得出的诊断越多。我这还是在医疗资源最好的首都看的,不禁让我对祖国的医疗体系产生了质疑,虽然一个发达国家的医院可能也不一定能痛快的确诊并治好。
我是抱着终审判决的心态站在新街口的积水潭医院的。因为听说这里的骨科直接开核磁,骶髂关节炎还是腰间盘突出一目了然。在经历了“站在运动损伤科一下午,被‘我是看髋关节以下部位的,我给你开个核磁你缴费去挂脊柱科吧’3分钟结束”、4点59缴费完核磁预约窗口关闭要改天再特地跑来约、起早排长队预约核磁一周后拍、周六的下午顶着烈日跑到积水潭北门不让进绕到南门拍上核磁、抢火车票一样挂号、再等待一下午最后走进脊柱科后,我终于拿到了腰间盘突出的确诊。
麻木的缴费、麻木的抱着一堆药、麻木的忍着下腰痛向前走。
我回头看着那个青少年的我,坐在书桌前电脑前挥霍着健康,我并不生气。谁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预知这个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活在当下”、“失去才懂得珍惜”。
现在我的身体像一张纸,折一下就难以复原。但哀莫大于心死,失去希望才是最可怕的吧。
7.尾声
距离哈利波特战胜伏地魔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历经千难万险,而非一蹴而就;现在,我和病魔缠斗,依然循环反复,依然旷日持久。但我相信,我终将战胜它。
那会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清晨,我安然无恙地站起来,如获新生。